一月末的某天,因狼皇之死和酒吞童子及迦具土的惨败而引起的巨大风波开始逐渐平息,敖东来以十八坊主的名义邀请天海苍一聚。
天海苍欣然接受,不过却提出地点要定在他的十七坊。
——不为别的,十八坊黑不溜秋跟耗子洞似的,去那里吃饭也没心情。
敖东来自无不可,因此在这一天,天海苍特意空出来一个法师塔,寻了几位名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华丽的大厅中,在桌边坐着的只有三个人:天海苍、海洛伊丝、旱魃。
羽生美姬虽然也被天海苍带了过来,但毕竟实力太弱身份太低,只能坐在一旁,充当侍女,给这三个人倒酒看茶。
而剩下的十八坊主,即敖东来,则藏头露尾惯了,依然让海洛伊丝拿个投影法阵过来,自己投影到座位上,别人吃着他看着。
不过这人也怪,看着别人吃酒反而更开心,甚至还时不时地说上几句俏皮话,让气氛更融洽。
其实这活儿应该是属于豆腐小姐的,可她实在年轻,经验太少,不怎么会说场面话,天海苍便特意叮嘱她少说话多学习,实在闲的无聊可以悄咪咪地偷吃些东西。
剩下真正在大快朵颐的三个人,海洛伊丝虽然早年贵族,但家族被神圣教会灭了之后着实吃了不少苦,下意识地会多吃食物以存储能量;天海苍是许易的分身,因本体的孤儿出身,更不可能有浪费食物的习惯,至于旱魃则一句话不说,上了饭桌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看见啥都吃。
总得来说,这五个人凑在一块,居然出奇地和谐。
海洛伊丝用汤匙挖起一块红色的玉膏,吸进口里,闭上眼睛慢慢咀嚼着,这是用某种凶兽做成血豆腐,因各种原因,血族会极力避免吸食人血,即使她家族被灭,藏头露尾多年,也依然改不了这个习惯。
她将血块吞下,举杯道:
“敬天海坊主、敬女魃大人,二位神通强横,轻易阻退强敌,这次能一起共事,实在是我们的大幸。”
她说完,将杯中酒喝下去四分之一
——实在是喝不完,这酒杯是天海苍特意搞来的“乾机杯”,其内空间层层叠构,算起来容积足有洞庭湖大小,酒也是上好的琼浆玉液,即使是七境的万古巨头,一口气也很难喝下去,海洛伊丝能喝下去四分之一,已经是拼了老命了。
正在埋头大吃特吃的旱魃抬起头来,瞅了一眼海洛伊丝,拿起酒杯往口中灌去,只一个眨眼,堪比洞庭湖的美酒就全都被她喝了下去!
旱魃喝光之后很明显有些醉意,白净的脸上有了丝丝红晕,不过她看起来心情很好,向一旁的羽生美姬招了招手,示意豆腐小姐再倒一杯。
海洛伊丝看的眼睛都直了,这人怎么这么能喝啊?
天海苍倒是对这场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一来旱魃是从八境跌入七境的大僵尸,体魄极其强大,能喝也属正常。
二来么……虽然才认识不久,但天海苍却隐隐觉得,这旱魃妹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实诚人,别人给她敬酒就会一口气干杯的那种。
啧,傻里傻气的,跟羽生美姬有的一拼。
天海苍想着,也端起乾机杯,喝下四分之一的量,看了旱魃一眼,恶作剧似的举起杯子:
“女魃大人,我也敬你一杯。”
果然,旱魃二话不说,吨吨吨地又将杯中酒全部喝下,她在放下时竟像河豚似的鼓了鼓嘴,露出憨态,很明显已经有些醉了。
天海苍虽然感觉挺有意思,但毕竟不好再灌,就干咳一声,道:
“女魃大人,别喝了。”
“不!我还可以!”
旱魃似乎没怎么喝过酒,有点耍酒疯的意思,她拿起酒壶,想对着壶吹。
可毕竟是醉酒的状态,力度没把握好,她一下子把壶嘴怼到胸上,一个小瓶子从她衣服里掉了下来,里面淡黄色的泥土洒落一地。
旱魃瞬间呆住,她慌乱地跪在地上,连神通也不使,竟只用手一点点将泥土聚成一堆,再仔细地装到小瓶中,塞进衣服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天海苍本以为这泥土可能是类似于“息壤”之类的神土,但刚刚用精神力扫视时,去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只是普通的黄泥罢了。
天海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女魃大人,这个是……”
旱魃抬起头,将腰杆挺直,仿佛在介绍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宝物,郑重道:
“这是泥土,我的家乡,华夏的泥土!”
大厅陡然沉默,两对男女看着旱魃认真的俏脸,心中都升起一股难言的感觉。
旱魃,这个曾在黄帝麾下征战的女将,已经数千年没有回家了啊。
她当年因意外变故堕为僵尸,浑身凶火难以控制,致使生灵涂炭,赤地千里。
黄帝闻后大怒,降下神罚,将她从八境巅峰打落到七境程度,并镇压于不周废墟中受过百年。
但因那时黄帝已经成就神袛,居于昆仑山中,神旨在下达的过程中被某位女性神袛感念到,那女性神袛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脾气,遂说了一句:
“女魃之辈,不可再入神州土。”
从那天起,旱魃便再也没有踏入过华夏的地界,虽然免去了不周山下的刑罚之苦,但从此她再也不能回到故乡了。
这一晃,已经数千年过去。
实际上,敖东来之所以能够请来旱魃相助,就是因为现任东海龙王亲口承诺,在龙族得偿所愿后,自家老祖会亲上昆仑之巅,与那位女性神袛交涉,替旱魃说说好话,解脱不可踏入故园之苦。
但,其实龙族和旱魃双方都知道,这事不好办。
虽然龙族的那位和惩罚旱魃的女神都是同等级的顶尖神袛,看似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如果真有那么简单,黄帝怎么可能任由手下流落在外数千年?
这里面,恐怕藏着非同一般的因果,难以仅凭言语就能解决。
但即便如此,旱魃也欣然接受龙族的提议,为敖东来悍然出手。
——她真的太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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